又是一片天

《深穴掘寶》(Digger)是由Windmill公司於一九八三年出品的、和我同齡的一個經典遊
戲。遊戲中你扮演一輛採礦車，過關的方式有兩種：取得畫面上所有寶石，或是消滅所
有怪物。消滅怪物，可以用車上的火炮，或設計讓怪物被畫面上的錢袋砸死，或是吃到
櫻桃以後，採礦車將會變得如同吃到大力丸的小精靈般神勇，原本被怪物碰到即死，現
在吃了櫻桃，變成碰到怪物怪物死。如果採礦車死掉了，電腦會奏起一段哀歌，死處則
會出現一個寫著「R.I.P」的墓碑，當時我看到了，就以為「R.I.P」是幕碑的意思，後
來我才知道，這三個字是「Rest In Peace」，「安息」的縮寫。

比《深穴掘寶》更早的，還有一個叫Dig Dug的類似遊戲，Dig Dug沒有寶石，只有岩石
，過關的方式只有把怪物全數消滅；遊戲主角的武器是幫浦一具，對準怪物使用數次，
就可以把它灌爆。Dig Dug也是早期的經典遊戲之一，但我小時卻未玩過，後來在任天堂
和APPLE II模擬器上玩到，也覺得沒有《深穴掘寶》好玩。

「深穴掘寶」這個譯名，也是第三波當年給起的，我玩這個遊戲，是在四、五歲的時候
。《深穴掘寶》的難度很高，玩家必須善用地形、抓準時間，策略性地挖土、發炮來對
付怪物，才能不死一命地過關，我總做不到這一點，所以每次最多玩到四、五關就把遊
戲給的三命用光了。
.
對這遊戲，我印象最深的是它的音樂：過關的時候，電腦的喇叭會響起「135 246 3571
」這一小段激勵性的旋律；死掉的時候，則是「1 1 11 3 22 11 7#1 」這段著名的
哀歌。後來在電子琴上試出這段旋律時，還興奮得連彈了好幾次呢。想想，最近不是流
行自行為手機鈴聲編曲嗎？其實很多古早遊戲的簡單旋律，都很適合拿來當手機的鈴聲
，這以後我還會慢慢介紹－－上面提到的「勝利旋律」太短，有點不適合；但喜歡黑色
幽默的人不妨試試那段哀歌。

六歲以後，就沒有再玩這遊戲；小學三年級（九歲）的時候，我好像從某個BBS站上又把
它抓了下來，但我也忘了當時是不能玩，還是我沒有玩多久，總之我第一次重玩《深穴
掘寶》的時間不長。後來我在提供下載老遊戲的網站上尋寶的時候，也有在注意它，但
只找到之前所說的Dig Dug。一直到了最近，想到要回憶一下《深穴掘寶》，總不好沒有
多做些功課，就這樣乾寫吧。於是，我再度上網搜尋－－想不到，這一找，給我找到了
《深穴掘寶》的官方網站http://www.digger.org/，給我找出了一萬個驚嘆號！

－－話說加拿大的Windmill軟體公司，在一九八二到一九八四年間出版了七個（這是已
知的數目）電腦遊戲，《深穴掘寶》是其中之一。然而，這個遊戲無法在現今的個人電
腦上執行－－十幾年來，電腦的速度增加了不知多少倍，以致這遊戲的速度變得太快而
不能玩。

一九九八年，一位名叫安德魯‧金納(Andrew Jenner)的英國劍橋大學研究生將原始的遊
戲程式反組譯 (disassamble)、解譯(decompile)之後，解讀了《深穴掘寶》程式的全豹
，而後以Ｃ語言重寫之。這是一件相當繁瑣費時的工作，但安德魯本著興趣做到了。重
寫出來的版本，不論圖形、音效還是音樂，都保存了原版的風貌，而沒有「改良」以現
今顯示卡所能表現的漂亮圖形－－只要遊戲好玩，畫面簡陋又有什麼關係呢？相對地，
安德魯在提升遊戲樂趣的方面做了更多改進。

新版的《深穴掘寶》，增加了兩人同玩、關卡編輯、調速、「金手套」模式（給你一定
的遊戲時間，在這時間內你有無限命）以及記錄／播放遊戲過程的功能。這些都大大增
加了遊戲的趣味性，安德魯的努力獲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新版《深穴掘寶》發表後
，表達感謝之意的電子郵件如雪片般飛向安德魯的郵箱，一個以安德魯為首的、《深穴
掘寶》愛好者的網路社群迅速建立了起來。玩家們開始交換自行設計的關卡，安德魯在
網站上設立了高分排行榜，高手們便將自己最高分的記錄寄給安德魯，要找《深穴掘寶
》的世界冠軍，或是想挑戰，該處是唯一的去所。目前（2001年1月26日）的排行榜如下
：

Rank Name Country Score Level Speed
1 Karen Grigoryan Armenia 1,561,475 127 40-120
2 Kalin Savtchev Bulgaria 1,206,875 139 60-110
3 Roman Tomczyk Poland 1,190,275 137 40-200
4 Mike Wang Australia 1,043,125 121 40-45
5 Nikita Lukish Russia 1,037,125 134 40
6 Dror Bohrer Israel 903,750 105 30-130
7 Johnny Veliath Canada 870,950 95 90-165
8 Tomek Stochel Poland 865,750 117 40-75
9 Filipus Hunadi Indonesia 753,825 77 70-120
10 Batzorig Begzsuren Mongolia 737,925 82 80-115

世界冠軍的記錄是一百五十六萬多分，這個記錄有多恐怖呢？從他打到了一百二十七關
這點可見一斑，我的最高記錄只有五萬多分，和他差了三十倍許。這些人是怎麼打到這
麼高分的？這時錄放影功能就顯出它的妙處了：前十名的遊戲過程，每個人都可以在網
上下載，觀看這些超乎變態的表演。

就拿來自亞美尼亞的世界冠軍Karen Grigoryan來說好了，這傢伙故意在第一關死到剩一
命，而且故意只得五十分；但從第二關開始，此人的神威就完全展現了：他完全熟悉怪
物的行為模式，曉得怎麼行動可以讓怪物與他擦身而過卻不攻擊他，對錢袋、櫻桃、火
炮的使用也出神入化。遊戲規定每兩萬分加一命，但最多只能加到五命，我們這位神人
活用了這個限制，故意在能拿最多分的一關死個一兩次，讓得分加命的機會再度出現。
然而，遊戲又設計成過了1048576分以後就無法再加命，這可以視為一個程式錯誤，也可
以看成另一種限制－－限制像這位亞美尼亞老兄的怪物，讓這種人不能玩太久－－只要
你看過他的記錄就會相信，如果一百零四萬分以後還是能加命的話，這傢伙可以永遠玩
下去。這「深穴掘寶世界十強」的記錄，每個都各有特色，每個人都有他們獨特的打法
；一個單純而簡樸的遊戲，技巧竟然可以高深到如斯程度，對此，我也只有「嘆為觀止
」這句話可說了。

另一件有趣的事實是，看看世界十強的國籍，有四個是東歐的國家；除了加拿大、以色
列和澳洲之外，這些國家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都是有點落後的－－還有一席的國籍是蒙古
呢，而世界老大的美國、遊戲界一直頗有實力的台灣，和近年崛起的南韓，反倒缺席了
。（除了第四名的Mike Wang－－從他的姓氏來看，應該是華人；咱老中總算沒有在這排
行榜上缺席）這意味著什麼呢？也許，這些「落後國家」的人更能體會這類單純遊戲的
魅力，並樂在其中；而先進國家的玩家呢，不是老一點的，恐怕連聽都沒聽過這些骨灰
級遊戲呢。

當然，如果要苛刻一點的話，我們大可說這些人大概是國家太落後，閒時間太多，電腦
又太舊，只能一直玩這種早該「R.I.P」的遊戲。不過，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呢？世界上
各種人都有，我們應該抱持開放的態度來看待各種事情，雖然我自己第一時間看到這些
恐怖的分數之時，也直覺地認為這些人是時間太多的變態。

安德魯的成就是可敬的，他在課餘時間完成的新版《深穴掘寶》讓許多骨灰級玩家重溫
了童年的感動。一位網友寫著：「我以前玩《深穴掘寶》是在小學的時候，那時我媽媽
在我上學時玩這遊戲，她創下的記錄我一直沒法突破......後來遊戲不見了......最近
我終於又取得了這個遊戲，現在我已是個大學生，而我媽媽又開始在我上學的時候玩它
了。......」

這段文字並沒有深刻的描述，但其中的溫馨卻溢於言表，暖洋洋的，很是窩心。

這些網友，連我在內，現在都是安德魯的支持者；一位名喚Tim Draper的網友幫安德魯
寫了《深穴掘寶》的視窗版，而安德魯每在網上發表一些軟硬體上的疑問，也總有功力
高強的前輩熱心解答。

除卻現有的成就，安德魯更為《深穴掘寶》規劃了一系列的願景，除了要支援搖桿、提
供圖形、音樂、音效的編輯器、改良雙人模式等近程目標外，更有支援網路對戰、讓三
人以上同玩－－也許加大遊戲的空間－－等等前所未有功能的夢想；甚至，來一個立體
版的《深穴掘寶》？想像一個立體的遊戲空間，立體的寶石、怪物與採礦車......讓想
像力天馬行空地馳騁下去，你會驚訝地發現這個簡單的老遊戲竟有那麼多的發展空間。
想想，這幾年來，電腦遊戲的聲光效果是愈做愈好，但真正吸引人、能讓人瘋到打他一
百多萬分拿世界冠軍的東西，還是只有那幾套。再想想NOKIA手機遊戲《貪食蛇》的成功
，它只是一個簡單到無以復加的小遊戲，卻風靡了無數ｅ世代的大眾。

一個好遊戲的要素究竟是什麼？是什麼樣的東西，才能讓人廢寢忘食、魂牽夢縈，乃至
在十五年後出了一個安德魯，自發性地進行反組譯等繁複手續來重寫《深穴掘寶》？看
看現今市面上一套套包裝精美、標榜行銷的所謂力作、鉅作，推出不多時便給人棄若敝
屨地堆積在牆角，一兩年後降價促銷仍乏人問津的情況，也許，是我們該反思的時候了
；在此謹向安德魯‧金納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