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人覺得〈無言歌〉很悲傷,我卻不這麼認為。

  我從〈無言歌〉聽到的不是悲傷,而是對悲傷的深刻同感,以及超越。

  怎麼說呢?

  從歌聲聽,青峰含蘊了豐沛的感情,但是沒有陷溺,沒有煽情,該收的收,該放的放,發而中節,收也不虛矯,放也不過份。

  我們再看歌詞:

   There's no word for me to say
   to give a sign, to sing a song
   There's no word for need to say
   to give a sigh, to be more brave

  什麼都不必表示,哀嘆或勉勵也都不用。為什麼不用?因為已經不需要這些表面的表示。

  假設,你要對一個真正歷盡滄桑、看遍山水的人唱歌,例如,寫《離騷》的屈原--你有什麼好說?

  尤其當你也有類似經驗的時候。這種「同感」,揭示在第二段:

   It's that same, same song
   that made me hurt over the night
   It's that crying, crying place
   that i heard you
   losing your way, my religion

  使我傷痛者,是(你聽的)那同一首歌;在那哭泣之所,我聽到你,失去你的道路、我的信仰--

  你的道路,也是我的信念。那是什麼呢?「路漫漫而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一種終極的追尋。青峰也有這種仰望。

  屈原失望了,他痛苦,他非常痛苦,痛苦到寫了《離騷》這千古絕唱。而你若有機會和他對話,你有什麼話可講?他經歷過多少,你經歷過什麼?

  對這種比我們高深太多的心靈,我就沒有任何話可講,唯有聆聽他,請他帶領我、提升我。於是,青峰唱:

   請帶著我一起 飛

  於是,歌者的哀傷、仰望,得到了寬解、融會與擴大。

  現在,把屈原抽走。

  這就是〈無言歌〉。它,哀而不傷,因為還有「我」可以承續你。

  所以我認為它並不悲傷,而把我的這些感受與見解寫在了詩裡。

  顧隨先生在《駝庵詩話》(《迦陵學詩筆記》)中有一段說得好:

   好的抒情詩都如傷風病,善傳染。如宋玉〈九辯〉:「悲哉秋之為氣也」
   ……有魔力,能動人,然而我們還須更進一步。宋玉把他要說的話說出來
   ,他的責任已盡。寫者成功而讀者也不可忘了自己。讀「悲哉」一句若使
   我們忘了自己,在宋玉是成功了,而在我們是失敗了。如泰山壓卵,泰山
   成功,置卵於何地?又如老杜:「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老杜寫此詩對得起我們,他是成功了,而我們受他傳染,置自身於何地?

  青峰的〈無言歌〉面對一廣大、深沉的悲傷而沒有耽溺、煽情,沒有失去自己;我們聽他,自也不應淪陷其中,而該能一起超越。不然,它於你又有何益呢?

  這也就是我寫這一系列評賞的指導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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