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讀完了郭廷以《近代中國史綱》,從鴉片戰爭講到一九四九。此書完成於七十年代,在當時是被禁的,因為他立場中立而敘述近實。

  一個歷史系畢業,正在準備考研究所的人,讀這種書的心理活動也很是有趣:看到一段可與以前所學印證的,我想「對,是這樣」,並且比較一下它和我已知部份的異同;看到一段以前沒學過、或者以前都沒學得那麼完整的,我就想:「我怎麼現在才看到!我早該讀過了!」

  如此想來,我實在還有一大堆「早該讀過」的東西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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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近代史最感特別的地方是,常常會有這樣的感想:「他怎麼又出現了?」或是:「他怎麼還在?」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人物,然而晚清至民國三四十年,風雲變化太外,至少可說有五六個時代,所以可以看到很多人生在前清,民國幾十年間到處翻騰,屢起屢落,竟也沒死,晚年還在台灣掛個閒職養老,到這十幾年才慢慢死光。

  最引我注意的是閻錫山。這老西據有山西三十幾年,直到抗戰山西基本沒遭戰禍,也真有些本事。從皖系、直系、奉系到國民黨,別人再怎麼打、再怎麼爭,閻錫山始終保存實力,然而每次事件也都能看到他小巧騰挪、變化自如,有得撈就撈、沒得撈就賴的影子;弄巧成拙的次數也不少,但反正他有根據地,挫敗了,摸摸鼻子縮回太原也就是了。到最後山西被共產黨打下來,閻錫山還能飛到台灣當一下行政院長,一九六零年才死,七十七歲。

  歷史的浪頭上,除了此起彼落的成功者、失敗者,除了隨波逐流的小人物,也有一些閻錫山這種不成功也不失敗、不偉大也不平凡的,倔強而搶戲的配角。所以難怪白先勇《台北人》的年代那麼迷人:一大批曾經在風頭浪尖上翻騰過的,不論是非、功罪、離合、敵友,現都到台北退休或者等同退休了;他們聚會,會談些什麼?對比今昔,又有多少感觸?

  那個時代是過去了--但還沒走遠。以前我看《傳記文學》雜誌,總能感到一種活生生的氛圍:一大群親身經歷過的老人,或者追尋父輩記憶的第二代,討論那個人那件事到底是怎麼樣。歷史在這雜誌上真是活的。也是到那一輩人慢慢凋零,時代也改變,《傳記文學》才式微下來。然而,好故事畢竟不會過時,新一代的學者,還會重新追尋,重新發現那個大時代的風貌,回饋到如今的。這就是我們要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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