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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十七日 五 聯合國、北野

  下午去聯合國參觀,經過安檢之後,進大樓就看到一個韓國傳統文化的展覽,韓國人這幾年發起來就到處宣揚他們的文化,拿那三兩下子到處去矇老外,看著真是不順眼,但誰教我們不會搞?誰教我們搞不過他們?想想聯合國現在的秘書長潘基文也是南韓人,聯合國大樓會有這展覽就更合理了。

  除了展些衣裳、漆器之外,他們有展出號稱是世界上現存最早(1377)的金屬活字印刷的書籍,叫《直指》,全名是《白雲和尚抄錄佛祖直指心體要節》,而透過傳單與介紹的馬虎眼,他們就把金屬活字技術說成好像是自己發明的了,這本《直指》就好像是第一本金屬活字印刷書了,上世紀出土的《直指》活字也運作成世界文化遺產了。一看就知道是鬼扯,這怎麼可能不是宋朝先發明的?只可惜我對科技史認識不細,相關資料還得回去再查。

  回來一姑茍,馬上找到中國金屬活字印刷術的相關文章,不過,如果我看到這些就拿來當反證的話,那也就落到和韓國人一個層次了。說實在話,計較這些有什麼意義?這技術我們比較早發明,你就爽了嗎?有什麼實利?如果是科技領域,涉及專利權,這問題我們要和他幹到底,可這是文化領域。文化領域的東西,最後還是要看那些東西本身能帶給人什麼,還有我們能從他得到什麼。

  《直指》的經文沒有特別高妙,印出來那字體也沒多好看,遠不及今年初故宮大觀展展出的宋版圖書。韓國人現在就是一昧在爭這些虛名來自爽,問題是那些外行的鬼佬可能真被唬過去了,然後那些老外就成了韓國文化商品的消費者。

  然而冷靜下來想想,這也沒什麼好不平的,反正這些文物本身也沒多大吸引力,外國人看過去大概不久也就要忘了。韓國人這樣搞只會越陷越深,因為,就算他爭到再多什麼專利什麼世界遺產,你進到大都會博物館去看看中國文物再看朝鮮文物,你沒辦法的,就是根本沒得比。故宮大觀展,把幾件高麗青瓷放在汝窯青瓷旁邊,唉,那天淵之別,一看就比出來了。歷史就是這樣,你再怎麼想篡改也沒用,倒不如從今天開始慢慢積累,或許過個幾十年還能弄出一些可觀的東西。也或許韓國現在就有其實很不錯的東西了,只是也和我們一樣,沉潛著或被打壓著,而在外面跳來跳去的都是一些亂響的半瓶水乃至空瓶子。

  而我們現在的問題就是,要怎麼和他們打。文化底蘊我們是不可能輸的,問題是我們有沒有傳承到、我們會不會用、我們會不會組織起來搞。這就是飄在我們這一代人面前的使命與機會了吧,就看有誰能把它抓起來了。

  花了八塊五學生票價參加英文導覽,參觀安理會、社經會(Economic and Social Council)和大會堂幾個地方,以及相關的一些繪畫、雕塑、照片、擺設之類。導覽女士的西班牙口音頗重,但還都能懂。這些基本上沒多大看頭,也就那幾間會場和各國送的禮物,不過也能發現一些有趣的地方。


  幾個會場的座椅都很舊了,有可能一直沒換過,該說它儉樸還是因為沒得奢華而不得不儉樸呢?可見聯合國的確是一個道義的機構。

  大會堂兩側牆壁上的抽象畫,我剛想問這有象徵什麼,已經有人問了,導覽就回答:這是法國某藝術學院一群學生畫的,並沒有任何象徵;大會也就是要它沒有任何可能會被諸會員國挑剔意思,而只是要讓這牆上有些東西。我馬上就想到前幾天在古根漢看到的彩色舞廳地板了。敢情這就是「政治正確」的現代藝術?迴避任何意義,倒也挺有意義。不過這不表示我贊同這種藝術。

  比較古典的政治正確鑲嵌畫,世界大同,中間的老者你看成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的聖徒都可以,而佛、道教徒不會在意這些(印度教如何我不清楚),其他宗教也不必顧慮。

  中華人民共和國一九七四年送給聯合國的象牙雕塑,據說花了一群藝術家兩年工夫,我想這就標誌了中共外交的勝利以及那年頭一出手就要嚇死人的作風。

  英語有「化劍為犛」Sword to plowshares,這則是Rifle to guitar。沒有共鳴箱,大概要插電才彈得響;雖然這是為和平反戰而造的,我卻想到像《功夫》那樣琴聲殺人的場景。的確,音樂也是武器,許多還來勢洶洶、咄咄逼人得很。

  晚上跟老哥去一家叫「北野」(Kitano)的酒吧。老哥說,這是他相當喜歡的一個地方,裝潢擺設給人的感覺是美國人弄不出來的那種「低調的華麗」,坐起來很舒服。我們先吃了晚餐,七點鐘開始有爵士樂表演。

  這是我第一聽現場爵士樂,幾首曲子後才慢慢可以進入這種即興的藝術。吹薩克斯風的老黑很強,吹一吹就可以開始飆三十二分音符連飆十幾秒;剛開始我有點納悶,他這麼厲害,怎麼淨吹這些嘈雜的旋律?稍後我才了解,重點是這種演奏行為所營造的氣氛,簡言之,就是高興吧。

  老哥也指點我,說聽這種音樂不必像聽古典樂那麼嚴肅,放輕鬆,跟著他們就好。我照做了。然而對我來說,放鬆大概就是進入半睡半醒的昏沉狀態;這個團的音樂能讓我昏沉,證明是有水準的音樂。我聽古典樂現場也會睡著,而且睡得特別香。或許我這種「忘我」聽法的境界還滿高的──平常聽音樂的時候,自我意識都還在和音樂交感,還在生發雜念;昏沉狀態,就再不會想那些有的沒的了。怪哉,這樣講起來真像是那些「去意義化」的現代藝術。

  樂團演奏了幾首不同風格的曲子,有輕鬆的、悲傷的、華麗的、低調的、不知所云的,都不錯,雖然聽過以後一個樂句也沒記下。大概這爵士樂就是太極劍吧。

  聽到快九點,慢慢走回家。老哥說,如果老爸來紐約,可以帶來這邊,老爸一定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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