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片天

　　我又回到了附中。

　　這兩年，總會時不時地就在夢中回到九四七教室，穿著制服和同學在一起，
或者在上課，或者在考試，或者在自習。每過了一段時間，我就會意識到：我不
是已經大學畢業了嗎？怎麼又回來了？然後那一切的課文、考試霎時間變得無足
輕重，可是我從未想就此離開──我總會繼續待下去。

　　今天進教室時是早自習。我在想：我八月底要去北京了，在這裡也只能上到
那時候吧；離開之前，該請大家吃些東西......然後我好像被誰叫去樓上另一間
教室問話。我去了，沒講什麼話，卻聽到了樓下我們班傳來歌聲......

　　回到班上時，但見三個同學在後面彈吉他唱歌，因為現在是早自習，他們唱
得並不大聲，但是，那首歌真爽快。是一首台語搖滾吧，天不怕地不怕的詞曲，
好酣暢。其中一個人是大嘴，另外兩個面目不清，該是許多同學的綜合體吧。

　　然後一個長得很欠揍的瘦瘦的別班同學出現了，他破口大罵叫我們班剛剛唱
歌的出去，說是訓導處（嗯，還沒改口叫學務處）叫他們過去。大家安靜了，然
後那三人瘟瘟地出去。想不到那個欠揍的還沒講夠，還繼續罵罵罵罵罵，好像以
為他就是老師的樣子。

　　我抬起頭說：「不，不行，這個人怎麼這樣講話？這種說話方式真的不好，
只會激起他們的反彈......」正擔心會不會引發暴力，我又聽到三位同學唱了同
樣的那首歌，同樣天不怕地不怕的無所謂。

　　而教室裡其他同學還正噤若寒蟬──我突然意識到，是該我出去講幾句話的
時候了，反正我都要去北京了，怕什麼？也奇怪，為什麼剛剛那傢伙來大罵的時
候，我也畏縮著趴下了呢？

　　一念之差，就在這夢境似乎要變得完全不一樣的時候，夢作完了。

　　每作一次這樣的夢，都會引起許多惆悵，也會對人生激起一些反思：我到底
想要什麼？它重要嗎？

　　夢回附中時，我已完成學業，那些破關文憑都拿到了，於是課本、考試和校
規都再也奈何不了我──這就像破關以後再回到遊戲世界，煩惱和課題都沒有了
，只剩下回憶中最好最刺激也最讓人惆悵的部份──那樣的少年心性啊。而我們
畢竟已漸漸地老成世故了。那場景，若真發生在當年，本班大概要有十幾人站出
去跟他開幹了──其他人則是不在教室或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