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片天

日前讀聲韻學，得知學者考證漢語的上古音有「雙聲母」的字，所謂雙聲母
就像please的pl-，bless的bl-。上古「孔」字相當可能讀作klung，證據一是世
界上各種古代語言都有雙聲母，主要是人類模仿自然界各種聲響而來，後來才漸
漸簡化；證據二是與「孔」同聲母的字後來有些歸入k-、有些歸入l-；證據三是
現代漢語還有「窟窿」一詞，可以明顯看出是從klung分化而成；此外，漢語也有
許多「叮鈴咚隆」「唏哩呼嚕」之類的狀聲詞，唸快一點，「叮拎」就是一個字
。

書上說：中古音與近代音沒有雙聲母，不代表上古音沒有。──那麼，現代
還會出現雙聲母的字詞嗎？

會！

這兩年台灣新出現一個詞：「bling bling」，如「穿得bling bling」，狀
閃閃發亮之聲貌，不知道是哪裡開始的，但經電視傳播，現在已經頗流行了。這
bling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雙聲母字，而且和「叮拎」「窟窿」等語一樣，有著漢
語的風格，但也是任何一種人類語言都可能出現的。

這也可以為上古音有雙聲母的說法更添一道旁證：現代人也會時不時發明一
兩個雙聲母的狀聲、形容詞。

再問一個問題：現在bling bling還沒有漢字，如果要把它用漢字寫出來，怎
麼寫？

直接取同音字就是「不拎不拎」，但這字形不好看，也不能顯現詞義。可以把
ling寫成「鈴」或「玲」，看你喜歡金還是玉的感覺，不過「金」比較閃、較有份
量，當比玉字旁好些。前面的b-又要怎麼處理？取個有些意思的字，我想到「步」
，這樣「步鈴步鈴」還可聯想到古代的髮飾「金步搖」：「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
帳暖度春宵。」（〈長恨歌〉）但這感覺又重了些，沒能表達bling的輕盈狀。若前
字也選個金字旁的──「鈽」，哇操，放射性重金屬，足恐怖！可用於黑金屬風格
衣飾。

也可以另外造字，就把bling寫成左「不」右「令」或在「冰」中間再加個l-
的聲符，但首先現在電腦已經很難造字了，再者你寫出來，除非真的特別直觀，讓
人能一望即知，否則也流行不開來。

想不到夠好的，而現在羅馬字母也已通行，當能推斷bling還是會繼續寫作bling
，直到它消失為止；但這種字詞也頂多褪流行，不會完全消失；就算消失，後人也
可能再度發明出來。讀了聲韻學，就能把這等常理說得更深入一些，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