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片天

　　　　１０．墜落

　　這首歌不好談，要先把歌詞列出來。

　　　每一片雲穿上那種顏色也曾經洪流
　　　滋潤你我不停漫遊
　　　每一張臉換上那種表情也曾經蹉跎
　　　證明你也曾孤單過
　　　每一陣煙蔓延那種滋味不曾有更動
　　　都怪你太不可捉摸
　　　每一片唇蕩漾那種天地不曾有停泊
　　　只是你有時太沉默

　　　　也許你的手赤裸著訴說太執著
　　　　加強你的神經漩渦也驚心動魄

　　　　　墜　　　　　落

　　　我看著你就能夠感受到溫柔沒有救
　　　雖然淺薄也就願意不放手
　　　在你左右不哀愁感受那幸福的墜落
　　　難得思索投身在潮起潮落

　　這是專輯裡最撲朔迷離的一篇歌詞，忽而雲，忽而煙，忽而臉，忽而唇；演唱也用了幾種不同的錄音手法，這句在這邊，下一句又在那邊。而歌手的對象、歌詞裡的那種顏色、那種表情、那種滋味、那種天地，究竟是什麼？和「墜落」的關係何在？墜落的又是什麼？為什麼？

　　這些都先不談，先談這首歌能給你什麼感覺，有感覺之後，再談理解。我從〈墜落〉裡感到的，是輕鬆、愉悅，一種有著所愛在身邊的踏實、自在。憑此解讀，大概也就不會偏到哪裡去。

　　最後一段歌詞可以印證我的感覺，也是解讀前面歌詞的鑰匙：「我看著你就能夠感受到溫柔沒有救」「在你左右不哀愁感受那幸福的墜落」由此可見，這首歌的主題也是愛情（當然，不必是狹義的戀愛），對象是愛人（當然，也不必具體），「墜落」則和「幸福」相關連。

　　聽到「幸福的墜落」，整首歌最主要的對比也就明朗了──我原本孤單、寂寞、無所歸依，現在有了你，踏實了，心定下來了，很幸福，不哀愁了（「哀」字置此稍嫌太重，通常寫寂寞、迷離還用不到「哀」字）。換句話說，「幸福的墜落」，是與「徬徨的迷離、不確定」對比。

　　那迷離是縈繞全曲，而歌詞裡沒有明示的。在「墜落」之前，心情必然是另外一種狀態，我且把它稱作「浮游」。現在，此曲可解了。

　　第一段的雲、煙、臉、唇，顏色、表情、滋味、天地，寫的就是「浮游」，那種在窺看、試探、揣測之中的種種模糊、曖眛又浪漫的不確定感。第二段「也許你的手赤裸著訴說太執著／加強你的神經漩渦也驚心動魄」雖然字面難解，但也可以大概看出，歌手與對象接近了。然後是拉得很長、放得很輕的「墜......落。」再然後，從首段雲、煙句再重複起，唱腔多了一些輕鬆、愉悅之感。最後，在兩串擬狀「墜落」的「答答答......」間奏後，最後一段歌詞總結，謎底解開。
的

　　〈墜落〉就是這樣一首，歌詠徬徨之後的安適，從迷離到踏實，從「不可捉摸」「太沉默」到如今「在你左右」的心情的歌。大家可以將它與青峰的第一首歌〈窺〉一起聽，比較一下兩曲的異同及其間的轉變。何其幸福的轉變！

　　「雖然淺薄也就願意不放手」，這是青峰對待感情的態度吧，即使知覺得到可能的淺薄、虛幻，仍願去認真對待、好好感受。他對愛情是不是這樣我不知道，但他對聽眾是這樣的，我有看到。就像黃霑〈上海灘〉：「仍願翻　百千浪　在我心中起伏夠」──「難得思索投身在潮起潮落」。

　　我對此曲的賞析，大致如此。至於批評，第二段歌詞太不可解，末段「哀愁」的「哀」字下得不太適當，還有就是最後一句稍弱了──「難得思索投身」未免省略太多，使得意思不明，只能從前文推知大概。和〈上海灘〉相比，〈墜落〉的情思、對比可能更深一些（「雖然淺薄也就願意不放手」），但在結句的文辭表現上，便不如「仍願翻　百千浪　在我心中起伏夠」之簡潔有力又餘韻無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