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再五天就要考研究所,憑著與九五四班左光平在附中同屆的情份,為我許久的欣賞以及一點期待,就來討論一下對他來說意義重大的這首即將發行專輯《I start to...》的主打吧。
: http://www.wretch.cc/blog/jonasleft&article_id=9511170
: 我們都想
: 詞/曲:左光平 編曲:陳穎見@口袋音樂 導演:賴見和
A1:
: 擁有了另一半 才開始感到失落
: 發現你不懂我 更不能變成我
A2:
: 依附著你的我 安全感卻都跑走
: 這樣不算擁有
: 怎樣才算擁有
B1:
: 我們都想不愛了 都想得到解脫
: 任性是最後的溫柔
: 不能當作藉口
B2:
: 我們都想走開了 都想重新生活
: 我看見你們手牽手
: 就是離開最好的理由
C:
: 以後是以後
: 現在我們誰都不應該沉默
: ----------------------------------------
A1段尚佳,是個好開頭,然則言下之意,你向來追求的,是「懂我」的人嗎
?作者得到以後,發現不如預期,因此失落,甚至有「更不能變成我」的省覺。
那麼,問題在哪裡呢?如果是我,我會怎麼想呢?
我會先從自己的出發點檢討起:我的心結在哪裡、問題的根源是什麼。為什
麼我會這樣想,因為我的目的是解脫、超越、克服──如果都做不到,至少我可
以認命。這是我遇到困惑時的思路。
A2段繼續鋪陳「現象」,帶出問題,很自然,換成我我也會這麼行。作者開
始發現自己失去「主體性」,變得依附;安全感為何「跑走」?安身之本偏移了
。於是作者開始質疑「擁有」。
這樣的心理,我在經典中讀過太多,但我自己當然也還是會碰到,那我會怎
麼辦?冷靜下來,梳理查察我患得患失之所患,我所執著、我之痴妄。整理出來
了,我能不能克服它、超越它,從而改善現況?如果不能──通常也是不能,因
為到這時候才來檢討通常都晚了──至少我能比較心平氣和地去應對。
那到底「怎樣才算擁有」呢?我不會問這個問題,因為我從小就知道答案:
道家說的「我自然」「相忘於江湖」,社會學理論說的「內化」,即使自己沒達
到這等境界也沒經驗過這些問題,我觀念向來就認定這回事是這樣子,這是我和
這類歌詞不同之處。當然,這種知識份子的思維也有它的缺陷和盲點,但那也就
是後文可以再反覆發明的地方。
所以我會換一種語句來寫這「主權外移」的失落感。然後呢?然後要換段另
起。
光平在B1的寫法是直接寫「心聲」,然後「任性是最後的溫柔」句為前句「
都想得到解脫」詮。我認為,首句直接強調心聲、發抒情況,好;但接下來的「
詮」(使前面的「言」完「全」),我會考慮寫一些景象。為什麼?我們看前面
的歌詞,全是寫事、寫情,沒有景;詩歌講究「情景交融」,這闋歌詞進行到此
處,也正好適合帶出一些「心象」──可以代表、傳達作者的心境,又能讓讀者
各自感覺出意義的畫面。近人創作,蘇打綠的詞曲就擅用「心象」。
「任性是最後的溫柔」句感覺鬆散、躲閃、跳躍又凝滯了些,亦有些費解。
作者於此或有不足為外人道之特別指涉,我也不強為作解,只是這樣的詞,未免
痛苦而不夠豁達──這裡就要問:你寫這首歌是想怎樣?療癒?解脫?原諒?哀
傷?發洩?以我的揣測,應是原諒與解脫居多。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兩句詞就該
豁達一些、「走出來」一些;如「不能當作藉口」者,是還在裡面,沒有出來。
B2段「我們都想走開了 都想重新生活」,意思有到,但我想問:你怎麼知
道「她」也是這個想法?你是如何感覺到的?有何原因?都沒說,我只看到一個
大絕招:「我看見你們手牽手」,可是她為什麼會去和別人牽手?不知道、不明
瞭。這「就是離開最好的理由」了嗎?是,這是一個好理由,但它不是原因;就
像費迪南被暗殺是開戰的理由,但不是原因。
那麼,原因是什麼,我們要不要去探討,要不要寫呢?如果要寫,怎麼寫呢
?我們先來想想,一般情況下,這會是什麼原因吧:男的只想到自己,都沒想到
對方;只要妳懂我像我,不管妳怎樣。或者,儘管一直在追人家依附人家,可是
你追逐的也不是真正的她,而只是你自己的想像;女方不耐投射不堪壓力,久了
自然就兩相厭煩了,但在一起那麼久畢竟也有些情義在,所以很多話不那麼好敞
開來講,只能把問題積到爆發的那一天。男的發現女的和另一人在一起,這算是
意外引爆,不過想一想,這樣早早爆了或許也比最後才爆好些──如果兩方都沒
有再繼續維繫關係的意願。
這些都是寫作之前應該會有過的思考,但最後你決定寫出來的是什麼?是不
是最精練的部份?你要給自己、給對方、給這整件事什麼結論?直白地唱出「我
看見你們手牽手」是不是最好的寫法?我是認為,這樣直接唱「你們手牽手」,
實在有些在自己和對方傷口上灑鹽的味道,未免殘忍了些吧?此曲既是要解脫、
原諒,何以又要這麼痛?
如果我來寫,我會用比較含蓄的筆法,就是和前段一樣,以景喻情,不明示
,但更表達自己的意向。當然這比較難,但如果真有那樣的情感經歷,拈出一些
這樣的心象,應也是可以自然而然的。
最後C段,「以後是以後」收得不錯,我們平常不敢把話說清楚,太多迴避,
大概都是顧忌以後,但其實這些顧忌有很多是有害的:正因為先前都「沉默」,
你們現在才會搞到要唱這首歌的地步。如今,你算是看開了、放開了,是攤牌把
心底出清的時候了,沒錯,是該這樣。但問題又來了──這就完了嗎?
讓我們來想像一個一般情況的劇本:
男:「現在我們誰都不應該沉默。」
女:「好啊,但你想要我說什麼?你也看到,事情就是這樣了,我沒什麼好
說的。」
男:「你不要這樣。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女:「你說呢?」
然後男的就說不出話了,或者只能提出「他比我有錢有閒」「難道我還不夠
配合你」一類愚蠢的自憐自艾甚至怨毒的解釋。以一般的男性而言,真實的想法
(也是女性所感受到的)是:
「因為我在乎的只是妳的身體和我的虛榮心?」(某些情況,再加個錢字)
女(瞠目):「你終於坦白了!」
當然,沒有一個男的會這樣說,沒有一齣戲會這樣演(除非被撞見劈腿的是
男方,而男方早就想把女方甩掉);即使上述的心理佔了男方的90%到100%,男的
也都會說,我還是有51%到99%(視臉皮厚度)是在關心我們精神的戀愛與戀愛的
精神的。所以,情歌自然也要這樣寫。怎樣寫?強調精神。怎麼個強調法?這就
要看造化了──或者你真正誠實反省到了一個透徹的程度,或者你知道那個應該
的方向,然後去逼近,至於你是誠懇還是做作,對方會認為你是誠懇還是做作,
一樣,看造化。
而光平這首〈我們都想〉是怎麼處理的呢?沒處理,或者說還沒處理。他把
問題丟出來了,把感受講出來了,但沒有率先去回答它。那麼,這首歌能起到什
麼作用呢?對己,在感嘆之外能否達到覺悟?對「妳」,能否達成「好散」的諒
解?對旁觀者,能起到多少感情上共鳴與思維上的反響?
對己──如果我是男方,我不會滿足於此,我要把問題挖得更透一點,然後
作出解答,庶幾明白自己有什麼盲點、迷誤,又能有什麼進步,也讓女方感到一
點誠意,至少也把話說漂亮些。
對妳──如果我是女方,聽到前男友或准前男友唱這首歌,我會說:你他媽
還是只有想到自己嘛,卻把我也扯進來說什麼「我們都想解脫」,我是想解脫,
可「我的想解脫」和「你的想解脫」乃是有本質上的不同的,而你混為一談。要
分手,好聚好散也很好啊,但你到這時候還不想想自己錯在哪裡,還裝可憐說都
是你在依附我,還用我和別人牽手作理由,好像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你就可以解脫
了,這是什麼鬼話?還故作瀟灑浪漫狀,自以為左光平啊?噁心!宜哉老娘之及
早與君絕!你要我不沉默是吧?很好,非常好,老娘就告訴你一句:XXX,我
、看、不、起、你!
而以一個旁觀者而言,竊以為,如此可能予人口實而讓女方這樣想的歌,在
功用上,大概就算不得一首好歌。當然啦,也可能是女方先錯、先過份,但這對
錯如何分別也不是好講的事。總之,男兒當自強,要難過,感傷一下子也就是了
,接著還是要走出來、走下去,克服、解脫、超越嘛。不管是誰對不起誰,以後
你回顧這一段,能把它看成你的資產而非負債就好啦。但要怎麼樣才能讓它成為
資產而非負債?一個客觀的檢驗方法:下一個她,聽你這首歌,覺得你不錯,就
是資產;下一個她,聽你這首歌,和上面那個女的一個想法(即使你事實上已經
成長了),就是負債。
也許你又會說我想太多了。也許作者也會說,這首歌本來也沒有想要承載那
麼多、表達那麼多──但無論如何,我畢竟看到了這些盲點,而這是否也是當代
戀人、當代情歌共有的一些盲點呢?你贊同我、反對我都可以,只要能多想些,
就是好的。而就創作論,創作者多想些,也總比少想好。未知光平對我的意見有
什麼看法,我有沒有至少起到一些拾遺補闕的作用?如果作者認為我犯了什麼大
錯謬、大誤解,又是何以致之呢?
當代理論雖說讀者儘可自由解讀乃至誤讀文本,但我還是比較贊同傳統的主
張,即在讀者解讀之前,作者應先負責(最好自然而然)地盡量表達得精確、完
全;不講究清晰直白的詩歌,則問其意象與情思之經營。凡此種種,皆我反覆數
年、累經淘汰的心得,顧時人頗有未及,而願提出與各位同學切磋琢磨,以益求
精;如有錯謬,還望直言。
◆ From: 123.193.0.246
[1;31m→ [33mlongface[m[33m:研究所考試加油!祝到北大再研究看看。 [m推 04/16 18:50
- Apr 16 Mon 2007 22:43
左光平第一首主打〈我們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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