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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者聖,《情報英雄熊向暉:在胡宗南身邊的十二年》,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8月
楊者聖,《情報英雄熊向暉:隨同蔣經國的西北之行》,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8月

  上週五晚上造訪熊蕾阿姨家,熊阿姨便送了我上次提到的這兩本書。熊阿姨是熊向暉的女兒。

  一九三七年末,本名熊彙荃的十八歲青年熊向暉在周恩來的布置下,從武漢打入了籌辦西北戰區防務胡宗南部作為「閒棋冷子」,熊隨後得到胡宗南的信任與重用,成為親信的秘書。四一年起胡宗南受命開始防共、剿共了,熊的作用漸漸發揮出來,而履次把國民黨高層的政治決策和軍事佈署都傳給了延安,使中共得到了反應的先機。胡宗南到最後還不知道他身邊的人就是共產黨。四九年後熊向暉進入外交工作,展開另外一段故事。這兩本書講的就是1937到1949這十二年的事,中間在1942年3月到5月,熊還跟蔣經國到西北考察、工作了三個月,因為這一段很有意思,所以挑出來另成一書。

  熊向暉於前年(2005)九月去世,這兩本書的口述、整理時間,是2002年4月到2004年12月。作者楊者聖在後記中,有詳述熊老約他寫作此書的緣由。先前著有一書,熊老讀後

  一週時間先後把這兩本看完了。要說一般的讀後感,自然是精彩、詳實、好看,但讀書讀到我這個等級,就不能只這樣看了。我得考察它的門道。

  這並非易事。如果要寫一篇像樣的書評或讀書心得,至少,幾本相關的著作如《胡宗南上將年譜》、《蔣經國日記》還有作者的其他著作如《胡宗南這個人》,應該也要看過,整個歷史背景也要曉得,然後再從事實、解釋、方法論、寫作技巧等面向去談。說起來,也並不艱難,就是要用功。這些工夫我還沒做,所以就先談些技巧上的特點吧。

  《十二年》後記:「本書原商定以『熊向暉口述,楊者聖整理』的形式署名,現根據熊蕾轉述,按熊老逝世前的交代,改成由楊者聖單獨署名,並將原書由『第一人稱』的口述,改為『第三人稱』敘述。」

  這樣一種寫法寫出來的文章,會是什麼樣呢?我看了,覺得它的效果,相當耐人尋味:它可以容納很整齊、正式的敘事和論說,也可以時不時跑出來一句口語,起到強調或轉折等作用。這寫法相當靈活,而且不會有不嚴謹之虞,因為這本來就是一部口述歷史:口述者夾敘夾議,很合理;整理者回去找資料把事件背景、概要補全,也很合理。如:

  「熊向暉說,蔣經國訪問西北,不是在1941年,而是在1942年。他在日記《偉大的西北》中講,他到西北是1941年,不對,日期有誤。」(《西北之行》頁1)

  一開始便是口語,大家就知道,這是一部口述史。然後,這一節作了日期考證,下一節接著談「蔣經國為什麼訪問西北?」依然夾敘夾議;再下兩節,「可能與解決新疆問題有關」,就開始分析當時的國際國內形勢,讀起來就是很正式、都用書面語的論說文。又幾節:

  「......(1942年)3月19日新疆發生了盛世騏被殺案;而3月20日,也就是盛世騏死後的第二天,《新疆日報》即用〈國際大陰謀〉的大標題,迅速報道了這一事件。頭一天晚上發生的血案,第二天的報紙就把案件定了性,中間只隔幾個小時嘛!總要有個調查過程吧?都沒有。給人的感覺,似乎這一切都是事先策劃好的。」(頁10)

  口語又出來了,熊向暉又出來了,就這麼自然地又出來了。自然而然,他就帶出了敘述者的語氣、觀點,而且流暢,沒有廢話。如果把上面這一段改成書面語來寫,肯定就要文謅謅地拖泥帶水好幾句。這才叫白話文,又是白話又是文,也有白話也有文。這寫法太好用了,我一定會學起來。

  這算是什麼樣的體裁呢?大概是第三人稱,但也不時轉到第一人稱,而你不會混淆,一切讀起來都很合理。這大概就是「口述歷史」這種體裁的獨到之處了。

  又,熊鋼(熊向暉之子)在《十二年》中作跋〈周總理的神機妙算〉,說,1949年中共拿下北京後,周恩來還特意讓熊在降將張自忠等面前浮出水面,讓張自忠告訴老蔣,老蔣大怒,而且很可能因而不答應胡宗南部往滇西突圍的請示,而讓共軍最後圍剿了胡宗南數十萬大軍。這是算準了老蔣的性格,一次神妙精準的指揮敵人的心理戰。如果真是如他所寫的那樣,那周恩來也未免太神了。但周恩來好像真的就是一個這樣的神人。老蔣剛愎自用,又有對手如此,焉能不敗。

  日前和國際關係所同學吃飯,我說:「孫中山說『主義,是一種思想、信仰、力量。』國民黨先是失去了思想,再來失去了信仰,最後也就失去了力量。」這第一步的「失去思想」,大概就是從老蔣開始的,可嘆啊。但願共產黨不要重複這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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