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片天

　　三天前來台中，預計後天回去。帶了本詩選，這幾天背完了杜甫的〈秋興〉
八首，幾首著名的七律，並複習了〈琵琶行〉，現在可以背整首了。

　　前天和昨天下午到老虎城去看棒球的戶外轉播，聚集了一千多人，現場加油
棒、汽笛、大鼓與主持人聲不絕於耳，這次算體驗到台灣對棒球的情感了。

　　想到前陣子在書店裡看到的一本講台灣棒球百年的書：《國家的靈魂：中華
隊的33場關鍵球賽》（１９７２－２００３），翻過一頁頁的悲喜、血淚、辛酸
，從我出生以前，到我耳聞目睹過的近年，到現在，翻書的同時，我不由自主地
起了一陣陣的雞皮疙瘩，那是歲月的洪流在沖激我。這麼多年的歷史，這麼多人
的寄寓，濃縮在幾頁圖文之中，與你的經歷、情感共鳴，這樣的浩瀚，是能讓人
流淚的。

　　又想到前陣子新聞局拍的一支國歌ＭＶ，沒有歌詞，只有樂曲與台灣從農業
社會到工業社會，從農村、加工出口區到現代都市的轉變，而終於張泰山在世界
盃揮出的一支全壘打的那支。我看到工廠的畫面時，也起了同樣的雞皮疙瘩。所
謂篳路藍縷、胼手胝足，實非空話；懷古思今，雖感慨各異，但那歲月的重量，
畢竟是不容置疑的。同樣的感動，在五月底羅大佑演唱會中的〈鹿港小鎮〉〈東
方之珠〉影片中也有：〈鹿港小鎮〉放的是懷舊照片，〈東方之珠〉則是香港的
建築、交通、人流，那之中，該有多少歷史、多少故事？而融匯於一首歌曲，怎
能不動人，怎能不刻骨銘心。

　　棒球是個殘忍的遊戲。我們將夢想寄託在全壘打，及至攻守一變，我們又汲
汲於封殺對手的夢想；規則如此，別人也一樣。再優秀的打者，打擊率也難過三
、四成；功虧一簣的殘壘之恨，更是如人生一般頻繁。這樣的遊戲，又貫注了全
民的情感，說棒球是台灣之魂，應是不會有異議的了。棒球的確是台灣之魂，它
承載了多少激情、多少悲情、多少純真、多少殘忍，觀台灣棒球發展史，有多少
熱血，又有多少缺陷，更有多少障礙，多少內外因素所致的難以健全、難以長進
。台灣的棒球於球迷，定有可痛哭者、可流涕者、可長太息者，而綜合種種現象
，不就是台灣的縮影。而不管怎樣，不管可能不可能，我們還是不會死心、不願
死心、不能死心地繼續把夢想寄託在飛向雲霄、衝破封鎖的白球之上，象徵一個
超越的希望。即使，那同樣的一顆白球也象徵著封鎖、失敗，除了夢想，也承載
了太多妄想。

　　這不也就是歷史和人生嗎。政治、體育和愛情，最終都可歸到一些基本的人
性上去的。以這種心境來欣奧運，球賽便更顯迷人了。一九九八年世界盃足球賽
的經典主題曲"La Copa De La Vida"（生命之盃），歌詞有一句「生命就是一場
競爭」(La vida es competicion)，一語點出體育比賽的動人之處，「就像該隱
和亞伯」(Como Cain y Abel / Es un partido cruel，這一句怎麼翻？)西方文
化的競爭本性於斯盡顯，這首歌能紅遍世界，絕對不只有它的樂曲。我雖比較嚮
往大同世界，但也不否定這樣的現實。雖然競爭，但人生不能脫離自然法則，而
體育將自然法則濃縮在簡明的規則之中，也就是其可愛之處。

　　棒球是沉重的，但在場上的時候，一切卻又只在比賽，那麼簡單。我享受這
種沉重，也享受這種簡單和沉重並存的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