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片天

　　在網上看到一篇分析〈老鼠愛大米〉為什麼紅的文章，說有一重要原因是它
「三三七」的句式：「我愛你　愛著你　就像老鼠愛大米」。許多經典流行曲都
有用這種句式。我同意這一點，但我不滿意它還說得不夠完全。

　　三三七的句法好記好聽好用，兩千年前大家就知道了。戰國晚期流行的「成
相」民謠就有三三七，荀子還用它填過宣導儒家思想的歌詞；大家最熟悉的唐詩
宋詞，這種句式也多不勝數，也得到人們喜愛，證明這確實是個有韻律有節拍又
適合歌唱的好句式。

　　然則，三三七是可以很芭樂很流行，但並不能保證歌會紅啊。〈老鼠愛大米
〉現象，我覺得主要是兩點：第一是「我愛你　愛著你　就像老鼠愛大米」這一
段還滿詼諧的，我乍看到這行還以為這是首搞笑歌曲，誰知道是首別無特色的芭
樂？第二是推波助瀾、炒作跟風之類一窩蜂的效應。不過，這也要歌曲本身有它
可以炒作的地方。

　　〈老鼠愛大米〉曲子實在不怎麼樣，詞意也平庸，惟有「我愛你　愛著你　
就像老鼠愛大米」一句可觀。我看關鍵就在「老鼠愛大米」一詞上。「老鼠」與
「大米」皆是極貼近生活，而且極度民俗的物事與詞語，把它跟愛情講在一起，
有其俏皮，而且可說是很大程度做到了「能近取譬」。這詞很土，但它紅，恐怕
正是因為它土。

　　認真一點來剖析，老鼠愛大米，是出自本能的慾望；食色性也，男的愛女的
也是本能。再者，歌手唱「老鼠」是種自我矮化的裝可愛的姿態，把對方比作大
米，則有豐盈、美麗、潔白的意象，很討喜。說好聽一點，這完全是承襲了上古
《詩經》的民歌傳統；說難聽一點，這和最平庸的古今民謠一樣，也沒什麼特別
的。但不管怎樣，這畢竟是一個鮮活生動的譬喻；雖然它的情感、格調很一般，
但或許正能投合一般人所好。

　　大陸的流行歌曲，大多數是競逐港台時尚的跟風之作，卻不能抓到本地聽眾
的心脈，因此像〈東北人都是活雷鋒〉之類從土裡出來，又民俗又流行的創作，
便是異數，也是清流。我看〈老鼠愛大米〉唯一成功的地方也就在這裡，作者無
意間寫出了一句生動的詞，單憑這一句以及歌名，就可以吸引許多網民點擊。之
後許多Flash MV與混音改編，我看也多有其他創作者搭順風車的意圖。雪球的確
是越滾越大，但我看它的核心也就是這五個字，是人們對老鼠與大米的親切感。
所以雖然那首歌不怎麼樣，可是它就有滾成雪球的潛力，而它運氣好，滾成了。

　　三年前〈東北人都是活雷鋒〉大流行，同樣是勝在生活與民俗，但〈東北人
〉的作者雪村是個真有料的角色，他後來出了一張同名專輯《東北人都是活雷鋒
》，每一首歌都好聽又富含純情或者諷喻之意。我敢斷定〈東北人都是活雷鋒〉
經過時間淘汰後仍然能有它的文學、音樂、歷史價值。〈老鼠愛大米〉就不行，
它在文學與音樂的基本面上差太多了；再過一陣子，它紅完，也就完了。

　　不過，我們至少可以從〈老鼠愛大米〉紅的原因得到一點啟發。我領會到的
是：農村、民俗的語言，還是很有生命，很可以發展的。這一點，我們可以注意
。至於它缺乏的那些，就看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