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流行詞話 (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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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９．背著你

　　青峰難得有一首比較「正宗」的情歌，但每有一首，必定出色，讓你覺得：這才是情歌的正宗。宗什麼？深層的本心、真心。

　　此曲的詞意，在蘇打綠的作品裡算是很淺顯的：分手以後，一個人做著以前兩人一起做、想著以前兩人一起想的事情的感覺。青峰自己的解說也大致如是。然而，越簡單的東西越能見功力，你要能寫好、唱好這樣的短篇，像是詩中的絕句，方有望成為一個可觀的作者。

　　〈背著你〉達到了「哀而不傷」的境界，哀，因為不能忘情；不傷，因為還可超越。不一味沉浸過往，而是帶著過往，背著你（四聲）也背著你（一聲）繼續走下去，生命因此能更為豐滿。

　　現在來逐句賞析。這首讓我特別想逐句賞析。

　　　背著你讀書　背著你寫字　你再不會責備我不夠用功

　　「責備」用得好──求全責備，未著溫情，溫情已在其中。「用功」則還不夠詩意，似可再煉，而且這韻押得有點問題，一會再論。

　　　背著你傷痛 　傷痛關於我的快樂

　　有板友不解「傷痛關於我的快樂」，於是有人貼上青峰的解說： 「（在離開情人後）……在剩下的日子裡，若有一點快樂，又因為自己竟然有著快樂的事感到難過，也為了不能再分享快樂而難過。」

　　我說，這就是靈光。你在經驗矛盾的心情──竟會因為快樂而難過時，覺察到了矛盾，會心一笑，就有了戲，可以寫出好詞了。那一笑，是一抹淡然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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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８．吵

　　小威的曲，詞是青峰小威合作，未知誰主誰從？以文字風格判斷，應是小威主創，青峰修改。

　　反覆聽了好幾遍，我仍未能領略此曲的精神。目前我的理解，這首歌唱的是「厭煩」，一種想要和「你」攤牌、把你甩掉的情緒：「你想找　我想逃　倒不如分道揚鑣」，但也沒有真的絕情：「相思潮　啃咬我　揮不掉」。

　　厭煩的對象不只是「你」，也是而且更是自己，自己的厭煩。一方面，覺得你吵；另一方面，又對自己這種感覺有些良心不安──自己內心也有一個聲音在吵。所以想「放肆情緒發燒」，想反覆地唱「別吵」。這一層意思，不在文字上，而在編曲的躁動，以及曲終處的那一聲「嘿」之中。

　　這不是一首好聽（容易聽）的歌，因為這不是一種好處理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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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７．已經

　　接在沉緩的〈被雨困住的城市〉之後，這急促的一曲霎時讓人一振，轉入另外一個境地。「時間在變　我也在變」，歌手如實呈現了星移物換中的個人的焦躁與無奈。

　　此曲有承上啟下之效用，應與前後兩三首歌一起聽。此外，它只有一分五十二秒，也適合在演唱會中作為過場曲目，把時光飛逝的感覺帶給所有人，讓大家更進入蘇打綠的氛圍，然後接下一首歌。

　　寫這些等於沒寫，應該還有一些可以發掘的。那麼，就問一個問題吧：為什麼要把這首情緒如此紊亂的歌，製作出來，放在這張專輯裡，而不是選用別首？

　　《Sodazine》裡應有解釋，我還沒看，但相信先自己想更有趣些。我猜，是因為，他們的確時刻感受著劇烈的變化。這應是一首「忙碌」的歌曲，忙碌中人，當能體會其中情緒。我最近不忙，所以只能聽到這些，但我相信我還有許多沒有聽出來。


11.2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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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５．暫時失控

　　小威的詞曲。小威有一種可貴的「追求極致」的動力，從這首歌裡我們可以再次聽到含蓄在〈頻率〉裡的迫切；這次，他狂放地表露了這種迫切。

　　歌詞在講什麼？「踏空　踩錯　落後半圈的惱火」，惱火什麼？我以為是：追求藝術的過程中必然遭逢的瓶頸與難關。看：

　　　暫時失控　我想這不是墮落　遲早有一個結果
　　　暫時失控　是誰操縱夢的漩渦　在被窩裡揮手

　　於我心有戚戚焉。一句詞怎麼都想不出來時，我也這樣幾於失控地狂躁過，但我知道我不用氣餒（「這不是墮落」），因為我一定寫得出來，「遲早有一個結果」。可我要去哪裡找它？它到底在哪邊？夢裡？空中？演唱會場？

　　創作者都要經歷「上窮碧落下黃泉」，以下副歌，便是小威的求索蹤跡：

　　　看這裡放聲嘶吼 誰也不捨得沉默
　　　寬闊也抓不住我 下一秒鐘的echo
　　　晦澀飄散在空中 風吹雨打的交錯
　　　是否多一點輪廓 畫一個驚嘆結果

　　狂暴、迫切，迷惘但又堅定，反覆追問：我是否能夠畫出那一個「驚嘆結果」！到這邊我不必詳解就都能看得懂、聽得懂，小威也是一個能夠觸及本源的創作者啊。只有接下來的最後一句，我不大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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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４．符號

　　另一首必須聽現場的歌。大概，人出了名，就多少會在別人心目中形成有特殊意義的符號，對此，當事人如何觀照？

　　從此曲可見青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而他微笑著──我從歌詞中感到了微笑──樂觀各種不同意義的生發。整首詞曲中我覺得最精彩的一段是：

　　　You're standing in front of me and
　　　taking my picture turning around shyly hiding
　　　Standing silence shadows our eyes
　　　floating through the sky

　　這段唱的是什麼？可能是：（我看到）你，歌迷，在我前面，害羞而有些躲躲藏藏地四處拍我的照片；（我們互相發現了，）一種靜默霎時間讓我們眼中掠過一道陰影，生發浮想聯翩，直到天際。神筆，"floating through the sky"真真神筆。這開放式結句先是拔高，唱到sky，搖顫一下，戛然轉到間奏，就把歌詞沒寫完的意念繼續開展了。詞曲配合，當如是也。

　　這段英文詞頗有絕句的神韻，富詩意亦不難解。英文歌詞要做到這點，實比中文歌詞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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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３．小情歌

　　老實說，這首歌我是越聽越聽不透。

　　這首歌理解起來並不難：從人們心中的曲折出發，擴大再擴大對美好的願望，反覆而堅定之。看：
　　　　　　　　　　　　　　　　　　　　　　　　　　　　　　　　　　　　　　　　　　　　　　　　　　　　　　　　　
　　　你知道　就算大雨讓整座城市顛倒
　　　我會給你懷抱

　　設想一個飄遙的外在世界，而堅定以我給你的懷抱；

　　　受不了　看見你背影來到
　　　寫下我　度秒如年難捱的離騷

　　但是「你」也是不能掌握的部份，對此也只能不斷掛念、發抒。離騷一詞用得好，騷，馬蚤，是一個最躍動、最不安的字；不論考不考量其典故，就漢字的本義上，這裡掌握得極其貼切。只是「背影來到」這詞仍然有點疙瘩，儘管以前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我還是覺得它有欠直觀──以章法論，在寫意的「大雨讓整座城市顛倒」之後，以及更寫意的「離騷」之前，似應來個直觀寫實的形象。

　　　就算整個世界被寂寞綁票
　　　我也不會奔跑

　　再重覆外界的飄搖與我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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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６．被雨困住的城市

　　「被雨困住的城市　有你　彈著吉他陪我」，每個人都有虛弱的時候，這時，世界顯得陰鬱，一切是那麼的迷茫；這時，我們格外渴望有個依託、有個陪伴。

　　這裡，歌手有陪伴，所以這首歌是幸福、安慰的。

　　這是一首小品，沒有刻意營造什麼、特別突破什麼，便只是蘇打綠一首本格之作。隨意地聽，不會有特別的感覺，但若聽進去了，或是自己剛好有類似的處境，會催淚乃至崩潰吧。「看看我　看著你的眼眸」，澄澈。「你的心　泛著亮光的雲／
你背裡　是讓人安心的風景」，瑩澤溫潤如琥珀，曖曖內含光。然而，這琥珀裡，卻有最浩大、最教人無可招架的悲哀......！

　　這悲哀深到讓人不敢去挖。想想，為什麼人會有這樣的情感？

　　所以這首歌也是悲淒、絕望的；看你的心境，看你聽到的是哪一面，哪一面的desper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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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２．小宇宙　v1.2

　　對庸碌、惡俗與世故的外界感到厭煩，而召喚自己的世界，以求寧靜快樂。

　　這是很平常的題目了。這方面的情感，青峰和常人一樣，甚至較常人更不耐煩，因為他比較真、比較率性，承受的煩擾也比較多吧。

　　而他如何處理？一二段，以寫實的夾敘夾議筆法起發牢騷，承以「為何這城市為所欲為∕我只要屬於我的宇宙」，再轉到對寧靜快樂的訴求，最後以「我的房間我的身邊」，想像的空間景致作結，是個開放式的合。

　　這章法很自然，但詞句與境界並不特別精彩高超。《淮南子》：「上下四方謂之宇，往古來今謂之宙。」訴求自己的宇宙，只是第一步；蘇打綠應早已跨過了這一步，如今該是第二步──研究、豐富自己的宇宙；以及第三步──將提煉出來的精粹拿出來與大宇宙互動的時候了。〈You are, you will〉做到了第三步，但這首〈小宇宙〉似乎還只在第一步。

　　這說明了什麼？這表示青峰的稜角還很崢嶸。崢嶸，這詞我想了很久：成語有「頭角崢嶸」，這裡我講「稜角崢嶸」。崢嶸是什麼意思？你可以去查字典，但我認為直接從「山爭」「山榮」更好會意。──崢嶸的青峰，嘿，人如其名。

　　這是好或不好？見仁見智，當從許多不同方面來看。先把歌詞看完。最後一句：「一瞬間心門拉開了一些　我的房間我的身邊充滿想像空間」，青峰是稍微與自己和解了，但還沒和外界和解──或許他尚未有這樣的打算吧，因此心境還是僅限於自己的小宇宙而已。

　　聽這首歌要看心境。有所激憤抑鬱時，聽它唱它，很能發抒；心平氣和時，聽它就會覺得不太順耳，甚至有些吵。我初聽此曲，只是心平氣和，如今也有在不愉快時聽過，就較能體會其中的聲情，也能共鳴了，只是因為人生觀有異，還不至於認同。

　　現在談稜角問題。九個方面：真、善、美；藝術、道德、藝術與道德；小我、大我、小我與大我。

　　歷史系王世宗老師對我講過亞里斯多德的理論：追求「善」者，如果不「真」，就不能達到最上乘的善。我沒問：那上乘的「美」是否也必須真、善呢？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當然這之中還有許多議題，像是：如果真而醜惡，那要怎麼看？是否可以反過來講說，也要善、美才能成就最高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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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打綠《小宇宙》逐首聽

　　蘇打綠第二張專輯來了。羅大佑說第二張專輯是最難做的，因為第一張你可以用整個前半輩子去積累，而第二張你只有一兩年的時間，而且外界還會對你有各種期待。我以為不只是這樣，還有一點更重要：處境改變了。

　　在發片竄紅以前，你的詞曲創作是生命的感發流露，樂團的編演互動也有一種「一同向未知探索」的魅力；如今，蘇打綠紅了，樂團的配合也愈發成熟了，可是創作的根本，有一點改變了──因為你們的人生已經不同了。於是，如果創作者的態度依然誠懇，寫出來的東西、唱出來的情感，一定也會有所不同──即使你唱的同樣是大學時期的舊作，也一定會不同；第一張的風格與特色，是無法重複的，因為時移勢易了。

　　這是大考驗。我就要聽他如何處理這種轉變。

　　　　１．You are, you will

　　前奏，像漩渦般教人暈眩。這首歌要唱什麼？

　　「覺得暈眩　覺得厭倦／小心提煉　綻放在心中點」，何謂也？先前的情思是紊亂的，如今厭倦了紊亂，於是決定收斂、整理，提煉，再綻放，放出花朵、放出純粹。是謂：收、化、運、發。

　　「覺得恨炫　覺得很玄／不想再添　感情偶發事件」，延續上段，重新綻放的情思，又炫又玄；「不想再添　感情偶發事件」應是「我要定下來了」的意思。整理之後，看穩了方向，決定專注，從此一往情堅了。

　　到副歌就直白了：

　　I want, I want to go to where you are,
　　　you are waiting fo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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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天寫給同僚的。

　　　　伴我當兵的一首歌　－－楊維中〈少年〉

　　自從入伍的第一天，每當我心情不好、或遭受壓力時，我總要想起一首歌，一首並不如何知名的傑作；我當心輔官的時候，也把這首歌當作「秘密武器」，專治適應不良。我不知道別人聽了這首歌是否就能比較好過，但至少，我是深深受用了。

　　這首歌叫作〈少年〉，作者楊維中，1976年生，網名Zonble，我喜歡稱他「臧伯」。臧伯主修新聞及表演藝術，於程式設計亦有造詣，亦能文，還會寫歌，其部落格zonble.twbbs.org在自由軟體界頗具盛名，上面也有他的三十餘首創作，可說是一個「通才」。

　　我曾在一次聚會中見過臧伯，他身形頗胖，留個光頭；儘管我不住推崇，他始終認為他和他的作品沒什麼了不起的。我想這也不好說是自謙，或許該說，這是他身處這個荒謬時代的一種姿態吧？

　　臧伯在2000年曾出版了一本書《防區狀況三生效－－驗證精實案》，寫他在金門當兵時，正好碰上精實案而經歷的種種悲慘、黑暗與血淚；〈少年〉，就是他退伍時寫的一首歌。

　　我也快退伍了，謹在此把它和各位分享。下面附上網址，推薦大家放假時上網下載；這裡，我們先看看歌詞。

下載頁連結

直接下載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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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劇《金鎖記》唱詞評賞

　　今年五月改編張愛玲小說的京劇《金鎖記》公演，我對其中精彩的唱段極其激賞，可惜沒能聽過就記下來。今得蒙編劇趙雪君Natalia老師見寄劇本，總算能好好評賞一番。只是，我對其曲調的印象已相當模糊，手邊亦沒有錄音（將來有ＤＶＤ我會去買，存到電腦裡），這裡便只能先把重點放在唱詞上，待來日再加補充。

　　大家平常聽慣了華語流行歌、西洋音樂劇，下面看到這新編京劇的唱詞，當有耳目一新之感：中文的歌劇、音樂劇怎麼寫？這些戲曲就是！而且，這不是古代的老戲，而是二十一世紀新編的。我一向認為，如果以現代的新意識、新方法去從事古典詩詞、戲曲等舊體裁，肯定能將這些傳統翻出精彩的新生命，甚至能給我們文藝的將來發展發向指出明路；京劇《金鎖記》便印證了這一點。

　　《金鎖記》共分五幕，唱詞與傳統京劇相比並不甚多、甚密，但首首皆精，無一雞肋。以下，每一幕挑出一、兩段來評賞。沒讀過小說的讀者，請自行去參閱祖師奶奶的原著，這裡就不詳說劇情了。

　　首先請大家注意：一會讀唱詞時，請把速度放慢，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如此方能品出其中韻味。（當然，最好的方法還是看現場，其次錄影、錄音，辦不到這些的話，就請先將就吧。）

　　　　第一幕

　　曹七巧、大奶奶、雲妹妹和三爺姜季澤打麻將，舞台上方桌前四人就定位，一搓起來，底下眾人（樂隊）也唱起來了：

眾　人：（唱）（洗牌）嘩啦啦、嘩啦啦搓磨盤旋、海底攪波瀾，
曹七巧：（唱）桌面之下也起波瀾、我心怦然。偷眼看、他手揮目送、任流轉，誰知他、鞋尖兒悄悄將我的金蓮勾纏。他談笑如常、人面前，我細嚼滋味、心自甜。猜不透、揣不破、個中情原──
大奶奶：（白）（手指敲一敲桌子）該妳啦。恍神啦。
曹七巧：（唱）放大了膽兒緊跟纏。
大奶奶：（唱）斜睨偷覷終何用，（睨：音〔逆〕、覷：音〔去〕）一方圍城門禁嚴。
雲妹妹：（唱）各人心事各自知，各人命運各憑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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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玫瑰　（電影《豔光四射歌舞團》主題曲〈流水灩光〉國語版）

　　詞：馬翊航　曲：張見宇　唱：陳煜明

　　花瓣紛飛
　　你離去背影如黃色玫瑰
　　我渴望安慰　卻顯得狼狽
　　只為那迷離香味

　　豔光流水
　　流逝的是笑聲還是眼淚
　　昨日繾綣　誰捨得後悔
　　捨得讓過往沉醉

　　愛情彷彿化妝舞會
　　我忘情歌舞誰眷戀
　　盛裝赴宴黯然離別
　　只記得彼此曖昧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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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填一首1987到1995的〈童年〉

　　　　童年　詞曲：羅大佑　創作時間：1976 - 1981前後

一　池塘邊的榕樹上　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
　　操場邊的鞦韆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師的粉筆　還在拼命嘰嘰喳喳寫個不停
　　等待著下課　等待著放學　等待遊戲的童年

二　福利社裡面什麼都有　就是口袋裡沒有半毛錢
　　諸葛四郎和魔鬼黨　到底誰搶到那支寶劍
　　隔壁班的那個女（男）孩　怎麼還沒經過我的窗前
　　嘴裡的零食　手裡的漫畫　心裡初戀的童年

三　總是要等到睡覺前　才發現功課只做了一點點
　　總是要等到考試以後　才知道該唸的書都沒有唸
　　一寸光陰一寸金　老師說過寸金難買寸光陰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迷迷糊糊的童年

（間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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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旗歌〉真是一首好歌。小時候還不覺得，這幾年再回味，越來越有意思
。我們看看歌詞：

: 山川壯麗﹐物產豐隆﹐

　　以山川起興，所寫的是事實，不過份。

: 炎黃世胄﹐東亞稱雄。

　　民族主義來了，「稱雄」雖然在那時很難講，可畢竟是個目標，而且咱們先前
也的確闊過。

: 毋自暴自棄﹐毋故步自封﹐

　　戴傳賢先生有先見啊。想想這兩句，不但是針對當時許多現象而發的，放到今
天的台灣也非常之對。

: 光我民族﹐促進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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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早把徐志摩的新詩〈偶然〉譜成曲的，不知是不是陳秋霞。她譜曲演唱的〈偶然〉據說在三十年前紅極一時；不過，我更喜歡2003年黃秋生的版本。

　　黃秋生專輯《Bad Taste》，收錄歌曲一半原創一半翻唱，他唱的〈偶然〉，編曲上就和原版大異其趣，電子樂器營造出迷幻的氛圍，恰似「黑夜的海上」；歌手的詮釋也有味道，是種滄桑而隨性的浪漫。和原版相比，陳秋霞唱得滿是柔情，雖然甜美，但原詩並不是那樣甜美的。我以為黃秋生更能接近徐志摩的意境，不過，錄這歌時，陳秋霞才十七歲，黃秋生已四十三歲，就人生經歷上自然沒得比。其實他們兩人年紀差不多，不知陳秋霞現在再唱的話，能唱出什麼不一樣意境？

　　談一下曲中幾個有趣的地方。

　　每一句的尾音，非短促即低沉，至Ｂ段「你我相逢　在黑夜的海上」才跟著曲調稍稍上揚些，但下一句「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方向」的向唱起來仍是接近上聲（三聲）的音。再到「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又沉下來了，最後一句最要注意：「在那交會時互放的光亮」，「光亮」唸起來本是很光亮的感覺，這裡卻壓抑地唱成「廣量」、「廣兩」，這種反差原可能不太好，但正適合詩中黑夜海上那迷離、隨性的意境，而黃秋生掌握到了。

　　至於，有沒有其他人將〈偶然〉譜曲演唱過？今年之前，我是不知道；今年，則有我最喜愛的zonble楊維中，因考察話劇《卞崑崗》而作了一首「農村版」的〈偶然〉......聽後感嘛，套用臧伯的歌詞：「我只能orz」.....

　　臧伯〈偶然〉：http://zonble.twbbs.org/archives/2006_06/861.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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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買了騰格爾的專輯《跨越．新天堂》。

　　我聽騰格爾的歌聲是好的，可是他的歌曲有兩個致命的缺陷：一、太造作；二、太簡單。這位天哥（騰格爾就是蒙古語的天）的漢語，顯然承載不起他的情感，看看他的歌詞吧，「藍藍的天空　清清的湖水˙綠綠的草原　這是我的家／奔馳的駿馬　潔白的羊群　還有你姑娘　這是我的家／我愛你　我的家　我的天堂」這頂多能算是外語的意譯，如果用漢語的審美觀來看，這歌詞質樸是質樸，但一點詩意也無。而歌手用那樣澎湃的聲樂去唱，感覺就有點滑稽。我想天哥是真有放感情進去唱的，可是這歌詞太差了。

　　專輯裡十幾首都是民歌，沒有複雜的內容、詞藻與情感，不外簡樸的鄉情、親情、愛情，而沒有一首能感動我。我說，有些最簡單的歌最是經典，可是那一種簡單是最最困難的──如胡德夫〈最遙遠的路〉：「這是最最遙遠的路程　來到最接近你的地方／這是最最複雜的訓練　引向曲調絕對的單純」，我認為騰格爾沒有經過「最最遙遠的路程」，也沒有受過「最最複雜的訓練」，他只是待在他的家，守著直簡的單純；他和當代文明、和這個時代的問題沒有對話，換言之，他一開始就跟不上時代，也沒有去跟，他寫的歌只是那種文化保留區裡面的歌，他沒能為蒙族文化找到揚眉吐氣出路，他的歌曲登不上文學殿堂。

　　少數民族的歌，都有這種問題，極少數的例外是胡德夫。只有胡德夫是吸收了漢語、英語、西方音樂，然後運用得甚至比漢人還好，而發揚了他卑南族的靈魂，也為他們的文化在文壇、樂壇、歷史上掙得了高度的。

　　我們對少數民族的歌曲能有什麼期盼？除去獵奇心理，我們能期望的多是「自然」，他們與自然的關係如何在歌曲中表現，他們能給遠離原始了的我們什麼樣的重新啟蒙？

　　專輯的文案也說：「蒙古族民歌的精髓在於它的草原遊牧生活與人文文化的本質特性。在美學上表現為人與自然完美的統一性，自然界感覺和感覺中的自然，乃至自然質樸的人性和人性至真至誠至善的內涵外延。......」我基本同意這段典型學院派的理論，可是騰格爾沒能讓我像聽胡德夫時感受到這些──或者，我可以感受，但我不會感動，只會為之悲哀。為什麼？這些歌曲跟不上時代。唱古代的民歌就算了，騰格爾是創作新的民歌，而仍然只是如此直簡的單純，這就不對勁了，我就覺得他們只是在販售這種原始的感覺，而這是一種經過漢譯而馴化了的原始，已經失了真，沒有了他們所宣稱的深度。於是，就顯得虛偽。

　　整張裡最好的是蒙古語的〈蒙古人〉，雖然聽不懂，但那些音節很美。也許那些蒙語歌詞的詩意不輸《詩經》，然而詩經若翻譯成白話或外語，也是很難不失原味的。少數民族朋友，除非你真能把漢文掌握到使它能「為你所用」，還是別唱漢語吧。你們其實不必曲意迎合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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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南海十三郎》插曲，梅仙唱的：

　　傷心已淚漣漣　做到街邊鶯燕
　　琵琶巷邊朝晚　賣笑天過天
　　淒淒痛苦過十年　家中早變
　　我人變　心亦變　悔做到街邊鶯燕

　　真是好一首小令啊。「淒淒痛苦過十年」句尤妙，先是拉長的「淒淒」兩字，接著「痛苦過十年」一溜煙就過，之迅速，之流暢，之精練！不堪回首之往事如此一帶，盡得風流。

　　十三郎編戲的段子真是百看不厭，唐滌生在「俏步到筵前」後接「露濕雙玉鳧」亦真神筆也──不論原來那是誰作的，總之真是神。現在聽這些唱段，我加重注意其平仄與旋律之配合，果然，一字字全都合仄。那些詞曲作家究竟有何秘訣？龐大的資料庫嗎？我也想要有這樣的一個資料庫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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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霑《男兒當自強》是填古曲〈將軍令〉來的，然而才大如霑叔，也沒能將這〈將軍令〉填好，如黃志華教授所說，此曲牌須多填「壯語」，也因此會為其所限，不得不一路壯到底，到最後連「熱血熱腸熱」都出來了。

　　確實，〈男兒當自強〉無論國語粵語版，都有很多突兀之詞，像最後一句，粵語「熱勝紅日光」，國語「比太陽更光」，吹得實在太大了點，但我覺得這卻反而起到了一種另類的笑果，令人聽來不僅不會奇怪或皺眉，還能笑得很開心，為什麼呢？因為這有一種很生猛的傳統的感覺。什麼傳統？──沒錯，就是賣藥的傳統。

　　不知道有多少賣藥廣告用過〈將軍令〉了，保力達蠻牛只是最近的一例。現在大家再聽到這首曲子，首先想到的恐怕不是黃飛鴻電影，而是中藥吧。而這可以給我們什麼啟示？

　　我覺得：這告訴了我們，霑叔沒填好〈將軍令〉不奇怪，因為霑叔填的是電影主題曲，一路壯到底，不合詞道也不合武道，到最後便難免空洞。這世上適合「一路壯到底」的歌詞大概只有兩種：軍歌、賣藥廣告歌。然而〈將軍令〉夠正經了，如果填軍歌一定會很無聊，變不出新花樣；所以，唯一適合的就是賣藥廣告詞。

　　所以，來吧！各位好漢，鄉親父老，新版的〈將軍令〉等著你！只要你能把它填好，你就勝過霑叔，而且還成為中國文學史、醫藥史上第一個填好〈將軍令〉的人了！閩南語似乎也很適合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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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eam〉

　　應是出於和父母相處的問題。「可每一次我的試著靠近／都成了你看見的抗議」，「I'm trying to be perfect someday / But 'till now it's still in vain」，宜乎歌名取為scream，碰上這種問題的人，不論是對父母、師長、上司、伴侶，都會要大叫的。然而，張懸卻用平靜的語調來唱，這便是她勝人之處，再看結尾的詞：「I'll try it out someday」，可見她是很有自信的，能控制自己的理智與感情，不因為相處的失敗就失去自我與自控的能力。

　　以此作為第一首，也有自報家門的作用。這是一個從種種人生問題中走出來的歌手。

　　　　〈寶貝〉

　　張懸作品裡最簡單、最受歡迎的一首，表面上這是一首搖籃曲，然而，據報導，這是她離家出走時在河堤上哼出來的，所以，這是一首唱給自己的歌──唱給自己體內的「嬰兒」，對於美善的嚮往的投射。

　　所以，它也可以喚起每個人的童真，療傷，洗滌蒙了俗塵的心。

　　「甜甜」兩字用得奇稚，是創筆。

　　與蘇打綠〈你喔〉比較，〈你喔〉，是外向實對初生嬰兒的歡喜讚嘆，〈寶貝〉則是內向的返樸歸真。在這愈來愈亂的時代出了這兩首歌，是一個可喜的兆頭。

　　　　〈迷惑〉

　　整首全用賦法，兼抒情說理。看看有慧根的人迷惑之時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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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載歌手許美靜在新加坡精神失常大鬧酒店，甚是感慨。

　　我這些年讀詩、聽歌，漸漸開始相信一件事情：你寫什麼詩、唱什麼歌，漸漸的，你就會變成那樣的人。

　　或者再精確一點地說，你把歌「唱進去」了，把詩詞的情感內化成了自己的情感，漸漸的，就會影響你的命運。

　　許美靜的歌我聽得不多，但她的歌路我是知道的，就像〈都是夜歸人〉〈鐵窗〉幾首代表作，她真唱出了都會女子對生活、愛情的種種渴望與失望，詮釋情傷就像走鋼索般地空靈、纖細，彷彿再一施力就要崩潰。她唱得真好，但我實在喜歡不了她！為什麼？怵惕、惻隱──唱這種歌，你是讓自己越來越苦，越來越把自己往死角裡推啊。

　　想必，許美靜在出道之前就適合唱這種歌，而唱片公司、製作人發現了她的潛質，即為她量身打造了那一系列疏離的苦情之歌，然後，她成功了──在市場上、藝術上。可是，她本人呢？

　　我對她這十年左右的經歷並不瞭解，但看這次所發生的這件事，大概過得不太好吧。而造成這些的因素之中，有沒有她所唱過的歌呢？

　　傳統上，文人似乎管這叫做「詩讖」。一個人在詩詞中透露了、或許也加劇了自己的某種傾向，而從此也就可以預見這人的結局。所以以前的老師教學生作文作詩，都崇尚溫柔敦厚、清正平和，不喜學生趨極端、走偏鋒、哀樂過度，因為創作實在可以移人，而不管時代潮流、社會風氣怎麼變化，心理健康，對一個人來說總是較好的。

　　然而，藝術、詩歌最重開闔變化，我們也總會碰到些大風大浪，你要搞創作，就要能在極端中沉浸、游走；也只有入得了極端的人，才能唱好像〈鐵窗〉那種歌。所以，問題在──你還回得來嗎？能回復正常則矣，如果回不來，那麼，或許你整個人，就要成為你的藝術的犧牲了。

　　如果你唱的歌都是你自己寫的，那麼自作自受，別人也不太好說什麼；可是許多歌手的歌是別人寫的，這又該怎麼評論呢？

　　兩個已故的例子：梅豔芳、張國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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